童年,和阿公、阿嬤、老爸、老媽住在白河老家。
認識我的你應該知道,我根本就是一個老小孩!
老人們很愛講故事,有些故事聽了不下上百回!
但他們都像是第一次說給你聽一樣...
超用力、超入戲的邊說、邊演,有時候還邊唱。
是因為這樣,我們才喜歡老東西吧!?
最近掃了一些老照片,我也來說一些故事吧!很淺的故事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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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左邊穿花格子的是我外公!(耶?阿公的帽子,昨天我在新堀江有看到溜)
阿公的故事最多了~他是村子裡的里長,而且根本兼法官!
村子裡大小裁決的事全都由阿公來主持。
我記得有黃牛偷竊案、稻田毒水案、古井自殺誣告案...等!
更酷的是,阿公游走黑白兩道,老大是朋友,警察大人也是!
老媽說過最精采的一段是阿公在白河喝完酒,回家的路上,遇到鬧事的流氓!
一群人圍著阿公,他一個人,退退退...退到了牆角,準備一決生死!
說時遲那時快,內角的角頭出現,落了一句話:
『萬成是我的人,誰敢動他一根寒毛...試.試...看!!』
我說山賊啊,如果你有看到這裡...
這情節好像我以前和你窩在房間聽廖添丁的片段!
我是不是又被老媽唬了?!
(我喜歡的老家,就是長這個樣子!)
阿公太挺朋友,收留一頭牛,結果被日本警察抓走關了一個晚上。
氣死了他,一口飯都不吃!正義感這麼強的人,居然被誣陷偷了一頭牛!
阿公除了愛喝酒,惹了很多事之外,在我心裡,他是『傳奇阿公』
阿嬤,和媽祖同一天生日!
阿嬤說過,以後要像觀世音菩薩或媽祖一樣救人
關於她的毅力,我活到現在,沒看過有誰比得過阿嬤。
看到她堆的柴沒有??
每天扛柴回來、劈成相同大小長度、捆成一樣大的捆!
然後再疊疉疊...疊起來,疊到整個後院像柏林圍牆一樣~超漂亮!
她不認識字,但是靠著一個字一個字學,念完整部法華經!
阿嬤很愛學東西,教她打電話,才一個禮拜,就自己打電話給阿姨!
還很高興的說:這係哇自己打的噢....
阿嬤也是我很好的朋友!晚上睡前我們超愛大聊天,聊到阿公睡不著、生氣踢牆壁。。
小六轉到高雄,媽媽說半夜,都會聽到阿嬤走到後走廊放拖鞋的地方...
找出我的拖鞋,流眼淚...叫我的名字!.....
(后!我好黑呦)
(阿嬤拍照從來不看鏡頭的!到底是害羞~還是老人家怕靈魂被吸走?!)
我阿爸!!他太帥了~真的!
我說:阿爸!哩哪會電這粒頭...??
阿爸有點不好意思的說:阮那時,這種頭尚流行ㄋㄟ!!
年輕時候,鄉下都有野台飆戲。
我們家阿爸可是當家花旦呢~
很多姐妹跑去看這美麗的要角!卻不知道,其實他是個大男人。
我記得講到這段,阿母會把阿爸那時登台的歌詞唱一遍!
我猜~野台戲那時候,她一定有偷偷喜歡老爸!
不然,怎麼可能一段歌詞,在腦海裡,放了五十多年
記得阿爸說的嘴角全泡...
他說:照相!就是要站粗粗,按那看起來才帥!
所以,阿母也被逼要站這樣!
每次媽看到這張照片都說:
誰知道我去哪!跨海大橋的字都沒拍到!!
而且,還沒有腳!
這應該是民國六十八年!阿母有說過~她去澎湖的時候,肚子裡有我!
爸媽是鄰居。小時候阿爸在阿母家當長工,兩個人就躺在同一張床睡覺。
當然,中間還隔著我阿祖啦!
長大一點,兩家祖先託夢付姻緣,阿爸跨過一條小水溝,嫁給阿母。
阿母說那天,他過去牽爸爸,阿爸那天始終低著頭......
結婚那天,阿公從白河拿回來兩顆亮晶晶的手錶,要阿母挑一個
拍完照,阿公說:好啦!手錶脫下來,那個跟老闆借的,麥拿來還人家了...
阿母說 當時,她是很認真很認真的選了那顆自以為是父親大人送給她的錶~
後來,阿母終究還是擁有了一顆自己的錶!那是一顆很典雅、淺綠色的樣式。
阿爸三不五時就會為它上發條,為這顆用他私房錢買的錶親自上發條...
這張照片基本上是勞軍用的^^
阿爸去哪當兵?我忘了!好像是台北,那時候的台北,應該特別遠吧!
阿母想去面會。但阿公說:大人大種啊!還要人家去看噢!家裡的稻子還沒割完耶...之類的。
總之,那一兩年的當兵時間,沒有半個人去看阿爸。
每次面會時間一到,阿爸說他總是把脖子拉長長的...用力聽有沒有人喊他的名字。
老爸過世的前幾年,我才第一次聽到他本人訴說這段過去!
他看到大家一個一個欣喜若狂的跑出去!卻一直等不到長官來喊一聲『何春成』
我一直覺得阿爸這一兩年好勇敢!!
後來,阿母寄了這張照片到軍中...
阿爸軍中的同事說:后!原來嫂子這麼漂亮呦~來!照片給我親一下!
然後,大家搶成一片!!哈...阿爸說的!
================ 再來杯無糖綠吧 ================
這個男人,是我的大哥!
我從來沒看過他,但我好喜歡他。而且因為沒有了他,我才會出現...
關係複雜齁?!
在阿母的描述裡,大哥帥氣、孝順、努力而且認真。
阿母很愛聊大哥的故事...
『恁阿嬤太疼小孩,給你阿兄吃一堆米粉,還喝一大杯茶,害你阿兄胃撐壞了』
嗯!阿母還清楚記得長大的阿兄有一天胃痛,倚著她的肩膀慢慢走回家...
『后!那些鳳梨公司的大人都欺負恁阿兄,放了一堆工作給他,沒有人幫忙!』
阿母心疼阿兄在鳯梨公司當童工的工作狀況,特別去找工頭,要把大哥領回來...
『吼~有夠貓神!那個領子後面,還要墊著白色的紙巾!』
在阿母的心裡,老哥是挺拔帥氣的...
我後來愈來愈不愛聽的一段是
『我們接到通知,跑到現場!后!恁阿兄還躺在那裡,頭腫得那啥咧...』
『是啊怎攏嘸人送他去醫院,摔下來好幾個小時了?』
『我還問他:頭是不是很痛?恁阿兄還有給我點點頭ㄋㄟ...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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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大哥工作的時候,從天花板摔下來的經過。
這一送送去醫院,我的阿兄...就再也沒回來了!
當年,哥哥才二十歲。
每聽一次,都忍不住會去反芻那份巨大的哀痛!
我只是一個未曾謀面的小妹~何況是阿母!那種痛要怎麼形容?
所以我愈來愈不願意再聽到阿母回憶這段往事!但後來才發現...
這是阿母思念兒子的方式,她徹頭徹尾狠狠的,再想兒子一次。
後來,阿母不太愛說故事~也或者她漸漸忘記了!
但二姐每次要放零用錢的時候,都會在包包裡看到一張小照片。
那是二十幾年前,照相館用來做標記的小張舊照!
是阿兄的照片
阿母隨身放在她專屬的小包包裡頭,那是她專屬的回憶!